
雨森润奈的湿度很高
雨森潤奈の湿度が高い。
距离感……不觉得实在太近了吗? 有缝隙就会贴过来,初见很冷淡但其实无法隐藏爱意的女主登场
Introduction In the Rain
「你喜欢下雨吗?」若是有人这么问,我大概会回答「既不喜欢也不讨厌。」
世人总对雨天避之不及。淋湿的黏腻感、潮湿闷热的空气、徒增累赘的雨伞等等,还有那些晴天能做的事全都成了奢望——无论是郊游、运动会、露天音乐节还是田径比赛——
「喂,去唱K吗?」
六月初的早晨就开始下雨,田径队因场地湿滑取消了下午训练,只做了些简单的室内体能训练。时间不过一张专辑的长度。
「栗本呢?怎么打算?」
在灰尘弥漫的空教室里换制服时,话题突然抛了过来。我答道:
「……算了,有想看的书。」
「哦——?」
——只是看书就够了吗? 被雨水浸润的空气有些清冷。
系好领带,把运动服卷成一团塞进漆皮书包,我走出了充满止汗喷雾气味的教室。
「那家伙真不合群啊,总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……」
我加快脚步,逃离飘入耳际的闲言碎语。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」
雨天的走廊昏暗而静谧。
没有阳光穿透玻璃,唯有冷白的日光灯浸着橡胶地板。
室内鞋的摩擦声与绵密雨声交织,在无人的空间里回响。
这份寂静与仿佛蒙着低饱和度滤镜的景致,非常合我心意。所以对于雨天,也不能说是完全讨厌。
——当然,也绝对称不上喜欢。
毕竟会淋雨,到处都会潮湿。虽然很高兴训练能提早结束,但雨伞终归是累赘。翘起的发梢也令人烦恼。手指安抚着被湿气压得沉重叛逆的刘海,我快步走向目的地。
并非图书馆,而是视听教室。
上第六节课时,把读到一半的小说忘在那里了。
那是本设定新奇的推理小说,正好读到揭晓诡计与凶手身份的关键处。
我急着继续读下去,穿过连廊时脚步不自觉加快,走向西栋。
各类专用教室都在那里,视听室在二楼。由于放学后没人使用,我本以为会上锁——看来是多虑了。
轻松推开门,听着轻响,我走入其中。
——早有来客。
靠窗深处的长椅尽头,有个女生独自一人坐着看书。
视线始终落于手头。或许是太过专注于读书,连有人进来都未察觉。
「那个……」我边唤边走近。
她正读着的书是《透明人的华丽杀人》——
「那是我的书……」
话说到一半又咽下。
黑色短发交织出完美圆润轮廓,却被无线头戴式耳机轻微扭曲。
或许是因为降噪功能,女孩毫无反应。我叹着气在她前排落座。
「喂——?」
试着在她眼前晃动手掌。低垂的长睫轻颤,那双仿佛睡意朦胧的大眼睛突然望过来。
「呀!」
她的肩膀猛然一抖,溢出短促惊叫。
黑发摇曳间,我瞥见青紫色的挑染。那是恍若绣球花的颜色。
「怎、怎么……了……?」
虽然被吓了一大跳,但她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,连声音都几乎不带感情色彩。感觉就像个人偶一样。
五官精致得近乎完美,肌肤白皙得仿佛出生至今从未沐浴过阳光。这份完美,愈发增强了人偶感。
看呆的我缓缓开口道:「那个……这本书是我的。」
「……?抱歉,听不清」
「耳机」
我用手指敲了敲自己耳朵示意。女孩「啊……」地摘下耳机挂在颈间。
我重新说了一遍。
「呃,那本书是我的。」
「嗯——」
少女垂眸。摊开的文库本右手侧书页厚实,左手侧却薄得可怜,大约只剩二十页左右。
「请你等一等,马上就到结局了」
「诶?啊、好…知道了」
她淡然的通知语气让我下意识应承。真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。
「多谢」
或许是为专注阅读,她重新戴上了耳机。突如其来的寂静被不停歇雨声细细缝合,并非完全无声。
所以,大概——这般沉默并不使人尴尬。我划拉着手机,等她读完。
(…………。真让人摸不着头脑。)
「嗯——」
纸页摩擦声沙沙作响。我偷瞥着眼帘低垂却翻页不停的女孩,暗自叹息。
从领带颜色可知我们都是一年级,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。在平日鲜少踏足的场所与陌生女生独处——更何况她正享受着我未读完的书。这境况当真比小说更离奇。
「让您久等了」
女孩终于合上书摘下耳机,她花了大约十分钟读完。
我抬起埋在手机里的脸问道:
「感想如何?」
「非常有趣」
顶着毫无波澜的扑克脸,她继续说:
「别出心裁的设定与个性鲜明的角色,难以预料的发展,无愧标题的华丽诡计……末尾的反转实在惊人。没想到叙述——唔!?」
我慌忙捂住她的嘴。
「等等,我还没看完。禁止剧透,否则我就生气了。明白吗?」
压低声音提醒女孩,她小鸡啄米般点头。
于是我松开手,她马上捂住嘴角,用三白眼自下而上瞪了过来。
「……突然肢体接触。是距离感系统出bug了吗?」
「出bug的是你的伦理观。剧透推理小说可是不可饶恕的重罪!差点被若无其事地夺走最大乐趣,心脏都要爆了」
残留着柔软触感的手按在自己胸口,长舒一口气。心跳异常的快。
「……彼此彼此」
「彼此?」
难道想说自己也心跳加速了?但从毫无变化的表情和没有起伏的语气来看,实在感觉不到她的心跳有什么变化。
被这种异常感勾起兴趣,我终于问道:
「……说起来还没问名字。怎么称呼?」
「椎名林檎」
——绝对是假名。虽这么想,但考虑到有可能确实是真名,还是忍住没吐槽。
「椎名啊。我是栗本诗暮」
「栗本、诗暮……」
椎名(?)将名字在舌尖滚过,歪了歪头。
「Shigure……是凛冽时雨的『时雨』?」
「是诗人的『诗』加上暮色的『暮』,诗暮」(注:日语中时雨和诗暮同音)
「嗯嗯」
她敷衍地应和着,仿佛在说「反正无所谓啦」。
「真是好名字呢」
和我的想法相反,被她毫无感情地夸奖了。真是个捉摸不透的家伙。
「——话说」
「TK?」
「都说了不是from凛冽时雨啦」(注:话说的发音是teka,两个首字母就是TK)
「TAKA?」
「也不是ONE OK ROCK的主唱啊」
我对持续面瘫玩梗的少女苦笑着问道:
「在玩乐队吗,椎名同学?轻音部的?」
瞥向倚在墙边的吉他盒。拉链上挂着青蛙挂件,颜色并非青蛙该有的绿,而是与她发间挑染同款的蓝紫色。
「没」
少女用平坦声线否定,摇了摇头。
「这所高中应该没有轻音部。就算有我也不会加入。我加入的是……『致郁摇滚研究会』」
「瞎扯,现编的吧?我可从没听过这种社团」
见我皱眉,少女耸耸肩:「果然呢」。她摆弄着刘海说:
「成员仅我一人。毕竟是小众流派,没听过也正常。放学后就在这里活动,而且非同道者禁止——」
「啊不,这个我知道」
「诶?」
「Syrup、Art School、People、THE NOVEMBERS…最近的乐队也有,像Yohila那样的对吧?致郁摇滚」
话音未落。
「……!」
女孩惺忪的睡眼突然睁大,清澈瞳孔里泛起粼粼波光。厚重遮光帘外,敲打玻璃的雨声骤然急促变大。
「……啊…那个…」
她挤出的声音纤细得几乎被雨声吞噬,如易碎的琶音般动听。
「——你也喜欢吗?」
若有人问是否喜欢雨,我定会答”既不喜欢也不讨厌”。接下来要讲的是,对雨无感的我爱上「雨」的故事。
♪♪♪
1 雨天放学之后,独处的两人
——她似乎叫雨森润奈。
以「雨」「润」之,她知晓我乃『共同爱好者』后告知的本名,与今日天气完美契合。
雨声不停,潮湿空气的沉重感令人舒心。
大谈特谈完共同喜爱的音乐,我看向挂钟,惊觉已过去三十分钟。
「雨森啊」
「叫润奈就好哦?诗暮」
回眸瞬间,她的面容已近在咫尺。
「呜哇!?」我后仰着拉开距离,她却连眉梢都未颤动:
「我都已经用名字称呼你了……我喜欢诗暮这个名字」
被她毫无羞涩地直言喜欢,我愈发狼狈。别过涨红的脸挠了挠脸颊说:
「哦,好…」
「不要『哦』」
「…谢谢?」
「也不对」
润奈的视线纹丝不动,持续注视着我的侧脸。在她炽烈目光的炙烤下,我终于吐出她期待的答案。
「……润奈」
「嗯」
雨森——润奈微微颔首,看来是正确答案。接着她缓缓地……
「诗暮呢?」
「嗯?」
「我的名字,喜欢吗?」
发问间她又挺身靠近,试图看穿我的瞳孔最深处。我的呼吸停止,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了。
「啊、嗯…喜欢。字型音色都很美」
「嗯……」
听到我的回答,润奈睫羽轻颤,视线游移后朝下。她退回椅中咕哝:
「…别面不改色说『喜欢』和『美』啊」
「这台词该我说吧,你这无情感女孩」
我吐槽完丝毫不懂羞涩的她,突然呆住了。
「——所以?原本在说什么来着?」
「啊?哦,那个……」
记忆倒带至称呼之争前——
是『雨森啊』
「润奈啊,为什么喜欢致郁摇滚?」
我漫不经心地提出了问题。
「致郁摇滚已经是陈年旧事了」
「致郁摇滚」这个名字的诞生到走上巅峰是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至二十一世纪初。现在虽仍有乐队符合其定义,但却几乎已经无人将其用作音乐类型使用。
「所以是为什么?」
「…………」
润奈不语,只是避开视线。
「我是从Yohila开始了解的」
于是由我继续话题。我看着旁边的吉他盒,解释说:
「初三那年的冬天,我在视频网站淘歌时偶然发现…一听钟情。那份震撼与亢奋至今记忆鲜明」
Yohila这个乐队,高举着「新生代致郁摇滚」的旗号。
用独特感性编织的阴郁歌词与沉重扭曲的吉他声,糅合忧郁的气声呢喃,时而搭配上倾注全部情感的歌声,在网络上备受年轻一代推崇。是一支锐气逼人的新星独立摇滚乐队。
「词、曲、声…全都可称完美……或许正因世界观黑暗,才更直击乖僻之人胸中那颗遍布伤痕锈迹的心」
说着,我想起踏入视听室前与田径队员的对话。
无法拒绝违心之事,难以迎合周遭喜好。纵使读得懂气氛,却始终不愿随波逐流——这般别扭性情日积月累,沉淀成忧郁、愤懑、焦躁、无力感……
正因Yohila愿将晦暗的负面情绪原原本本吟唱,我才如此着迷。仿佛负负得正,能将消沉心绪淬炼成某种向前动力。
「……喜欢Yohila?」
垂首许久的润奈忽然仰面。刘海缝隙间漏出试探的眸光,声音细若游丝。
「是真的吗?」
「当然!最喜欢了!」
我握紧拳头铿锵作答。
「……那就来比一比」
润奈倏然起身离开座位,背对我走向吉他盒,握住拉链上的青紫蛙形挂饰,斜着转头看向我。那双半睁的双眼带着战意而来:
「Yohila前奏竞猜。全对的话,就承认诗暮的喜欢是货真价实的」
☂
「『紫阳花与亡灵』」
「…正确」
听到我的回答,润奈轻轻点头。
她的手指在指板上游走,泪滴形拨片激烈地划过琴弦,使旋律流畅变换。经过迷你音箱放大与效果器修饰的电吉他声,轰鸣着盖过雨声。
「这首呢?」
「『雨、废墟、雨』」
「──嗯。正确……」
面对我的秒答,润奈颔首。她弹着乐曲的a部分构思着下一题。
冲浪绿色的琴身横放在大腿上,她的演奏姿态已有专业风范。即便我是外行,也能清晰感知到那份娴熟。
激烈指法织出电子旋律,与被雨水浸透的空气一同让我的鼓膜共振发麻,最终被墙上无数隔音孔吞噬。
「…接下来是这首,知道吗?」
「『黄色青蛙』」
「嗯,正确。也试试非单曲吧。这首如何」
「『上清液』」
「答、答对了……那最后是未收录进专辑的附加曲……」
「『凉透松饼的自我同一性identity』」
「……唔」
与狂暴吉他连复段形成反差的是,润奈没有表情的脸。但她终于皱眉。即便我已回答,她的演奏仍未停歇。
润奈的视线离开吉他,凝视着我,我也沉默地回望。
「──正确」
润奈叹气着停止演奏,寂静与雨声重新流淌。
「没想到真的能全对……」
她的声音仍如无风水面般平静。只是——
「你确实听了很多啊」
如此低语时,她的嘴角──极其轻微却明确地松弛成柔和的微笑。犹如厚重雨云的缝隙间突然洒下的耀眼阳光。这是我遇见润奈以来目睹的,最接近人类表情的表情。
「那个」
我不禁开口询问。
「润奈你──」
正后方靠近天花板的喇叭,突然传出刺耳电子铃声,宣告闭校时刻来临。
正仔细擦拭琴弦的润奈停手看表。时针指向十八。她折好背带布,握紧琴颈起身。
「时间到了,该走了……」
「等,等一下!」
看着快速收拾吉他、音响和线材等器具的她,我斟酌着语句。润奈闻声,瞥了我一眼。
「要不要…交换联系方式?」
我试探着询问。
润奈没有回应。我为了填补沉默般继续说:
「还有很多话想聊。不止音乐,还有书之类的。这本小说的感想也是,等我看完我们再好好——」
「抱歉」
她打断我的话,拉上琴盒拉链,背带甩上肩头,站了起来。
「我没有Line」
「诶?啊……这样啊」
背对不知所措的我,润奈挎着吉他匆忙离去。蓝紫色的青蛙挂饰随之摇晃,恍惚间雨声骤然急促。
「…………」
本以为她会就这样一言不发,垂头走向教室门口,然后沉默打开门离去。却突然——
「诗暮」
她在门前停步回眸,那双惺忪睡眼锁定了我。
「再见」
「……!?」
惊愕间,她离开我的视线,走出教室。
走廊啪嗒脚步声渐远,徒留敲打窗棂的雨声与呆立的我。
「所以说……」
抓挠后脑勺的我喃喃自语。
「说不用Line是撒谎……推托吧?可最后又说再见……算是还想和我聊的意思?」
这一切的开端——被遗忘的小说躺在桌上。我苦笑着拿起它。
「难以捉摸的家伙……」
在你以为她面无表情难以揣度相距甚远时,突然拉近距离。正是这种飘忽不定,反而更让人在意。真是奇怪的女孩。
──还能再见吗。
倾听着笼罩世界的雨声,沉浸于润奈弹奏的吉他余韵中,我暗自期盼明日依旧是个雨天。